林语堂的《武则天正传》中为何说武则天是一个暴虐、专横、骄奢淫逸、虚荣自私的女人?
2020-08-30 15:25:06 历史 历史 °c 繁体
A + A -武则天已经成了一个常说常新,历久不衰的话题了。林语堂先生可说足货真价实的国学大师,小品文独步天下 ,也是五四时期的青年领袖。他涉猎甚广,语言幽默风趣,深受读者喜爱。他的《武则天正传》,史料翔实,评述精当 ,堪称经典。他对武则天的评语有感而发 ,切中肯綮。有如下事实可作佐证——
为了扳倒曾从感业寺接她入宫,为之蓄发,又一手送她躺到李治龙榻上的王皇后,她不惜掐死自己出生不久的女婴(当是太平公主的姐姐)。王皇后不育,武昭仪生个小女孩,邀她一见,她自是稀罕得不得了,颠颠的跑过来,又是抱又是亲,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。机会千载难逢。王皇后一走,武昭仪痛下杀手,掐死女婴,仍用锦被包好。高宗李治来看宝贝女儿,掀开一看,是个死婴!王皇后走了之后,除了武昭仪外,再无别人接近过小公主,凶手是谁,无需多想。李治的愤怒可以想见,从而坚定了废除王皇后的决心。按常人的思维,来揣度武则天,那是我们的脑子进水了,李治的脑子同样进了水。由此,武昭仪踩着女儿的尸骨,迈向了她人生的关键一步,晋升皇后。
武士彠是大唐朝廷的新贵。他不再是哪个在关陇经营木材的生意人,有妻有妾自是很自然的事情。他先娶向里氏,育有两男,元庆、元爽。又娶杨氏,生下三女,长女嫁越王府法曹贺兰越石,中女便是则天武后,三女嫁郭孝慎。武士彠去世后,他的两个儿子以及武士彠兄长的两个儿子,惟良、惟运,对杨氏并不怎么的尊重,关系非常一般。杨氏因而忌恨他们。贺兰越石死得早,其妻守着一双儿女守寡,三女夫妇早已过世。武昭仪立为皇后,便应了那句老话了:一人飞升,仙及鸡犬。一家人便在一夜之间,都有了身份名分。没衔的有衔了,做官的升职了。杨氏,赐封荣国夫人,贺兰越石之妻,赐封韩国夫人。惟良自始州长史超迁司卫少卿,惟运自瀛洲长史迁淄州刺史,元庆自右卫郎将,迁为宗正少卿,元爽,自安州户曹累迁为少府少监。武府圣恩均沾,全赖武媚娘之力。荣国夫人总算有了出头之日,在武氏之门她应该享受到应有的荣耀了吧。她想看到受了自己女儿恩惠的武家人,应以怎样感恩戴德的心情,在她的面前流下感激的热泪。她大摆家宴,亟想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那一幕,结果却使她大失所望。
席间,她幽幽的问道:“不管过去你们怎么对待我,我并不计较,才能使你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!”没想到,她却等到了这样的回答:“惟良等人是靠着祖上的阴庇,才得以进入仕途。揣分量才,不求贵达,哪里想沾什么皇后的光!曲荷国恩,寝食难安,夙夜忧叹,并不以为有什么可以自豪的!”他们的固执,或者说他们的不识时务,害了他们。他们不清楚,他们的这位小妹将是后来开创一个王朝的女人。非常之人,需做非常之事。她的顺昌逆亡的原则,适用于所有人。武媚娘上书高宗:“臣妾之家子弟,才不及中人,而升迁之快,以至外议沸腾。愿加抑削,以示朝廷无私”。于是,惟良等人纷纷贬谪,元庆胆小,为龙州刺史,忧虑过度,客死任所。武氏一门,凋零殆尽。
而对于其自身掉下来的肉也绝不手软。大凡挡其道者,武后的观点明确,绝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,一律的斩草除根。最稳妥的办法,就是将肉体消灭。她与高宗育有四子,弘、贤、哲(后改名为显)、旦。高宗李治在位,自然是按照有嫡立嫡,无嫡立长的原则来选定皇位继承人的。嫡长子李弘自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。根据相关史料记载,李弘其人也颇有才干,精明干练,心地也不错,“中外属心”,也就是受到了大唐上上下下的拥护和爱戴。上元二年,忽然莫名其妙的暴死于合璧宫中,史载:“时人以为太后鸩之也”。根据后来武氏则天的种种表现,这种推测的可能性,十有八九。
而后继之的是次子李贤,叫太后折磨得有点五迷三道的,行为渐渐变得有些乖张。最后在武后的指使下,从其府中翻出了百余副盔甲,以为反具。高宗李治认为不可能,想要宽宥,太后执意不肯,理由冠冕堂皇:“为人子怀逆谋,天地所不容,大义灭亲,何可赦也!”废贤为庶人,从东都洛阳押赴西京长安,幽囚于别所。还是不放心,流放外地。仍然不放心,派大将丘神勣奔赴贬所,杀掉算了。后来为堵天下悠悠众口,又将丘神勣找个理由也杀掉了。
高宗甫逝,中宗即位,就因为一句气话,被武后抓住了把柄,废掉,贬为庐陵王,流放房州,派人严加看管。立四子李旦,是为睿宗。置于别院,不预朝政。李旦并诸子,十几年不出宫禁。废唐改周,李旦立为皇嗣,武后的警觉的目光始终高度关注着李旦的一举一动。长寿二年,(693年),那个擅长经营,鼓动要卖宫苑马粪的裴匪躬和内长侍范云仙,仅仅因为私下里拜会了皇嗣李旦,而被处以极刑——腰斩!
来俊臣罗织皇嗣谋逆,鞠其左右,“左右不胜楚毒,皆欲自诬”,太常安金藏,激于义愤,以刀剖腹:“你们不信我的话,我把心扒出来,给你们看,是红是黑。皇嗣绝无谋逆之心!”安金藏此举大大感动了武则天,她命人将安金藏抬进宫来,泪流满面,亲自为安金藏用桑皮线缝上肚皮。“我有儿不能自明,而使爱卿做此义举!”武则天彻底被感动了,由是李旦免去了一场泼天大祸。
虎毒尚且不食子,武则天则不。
天授元年,(公元690年)八月,有如下事情发生:“甲寅,杀太子少保裴居道,癸亥,杀尚书左丞张行廉。辛未,杀南安王颖等宗室十二人,又鞭杀太子贤二子,唐之宗室于是殆矣。其幼弱存者亦流岭南。”这是《资治通鉴》的原话,原文照录,我们从中足可感觉得出武后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肃杀冰冷的气息,砭人脊髓。斩草除根,李贤的二个儿子,终于没能逃出亲奶奶的魔掌,比一般人死得更惨,鞭杀,硬是用鞭子抽死!
对于王皇后和萧淑妃,她采用的手段极其残忍,与汉朝的吕后如出一辙。只是比吕后更富有想象力——把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四肢割下来,泡在酒缸里,美其名曰“醉骨”。
公元690年,武后在剪灭了立国登基之路上的障碍后,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大周朝的皇帝。俯视丹墀之下黑压压跪倒的一片朝臣,
她发表了一通这样的演说:“朕于天下无负,你们知道吗?”下面齐声回答:“是”。则天接着侃侃而谈,语气里透出无形的威压,一字一句,清晰,响亮,送入每个人的耳中。她用胸腔发音,铿铿锵锵,略带金属的质音。她的鹰隼般目光,在朝臣们的头上扫来扫去,接下来的话字字千钧:“朕侍奉先帝二十几年,最忧虑的就是天下啊!”她有些动情“你们的富贵都是朕赏予的,天下的安定康乐也是朕一手培养出来的。先帝爷舍弃群臣之时,将天下托付于朕,这是何等艰难沉重的担子啊!我不能推脱,不能辜负先帝的期许,我不能只爱自己,朕更爱的是天下的百姓。于是在这万难危重之中,我只好担起这天下第一至沉至重之任!如今,兵变的领袖都出自将相重臣,为什么负朕如此之深啊!今天在这朝堂之上的,有顾命老臣,倔强难制有超过裴炎的吗?将门贵种纠合亡命之徒,起兵闹事,有胜过徐敬业的吗?有常年手握重兵,镇守边境,攻战必胜,优于程务挺的吗?这三个人都是一时人望,国之重臣,屡有功于国。一旦他们不利于朕,朕就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!你们之中,有人自信能超过他们,希望你们早早的站出来,公开与朕打擂,争个高低。否则,就必须死心塌地的在朕的朝堂之上听令,不要有任何的非分之想,为天下人所耻笑!”武则天声音不高,不疾不徐,在群臣们听来头顶上犹如沉闷的巨雷滚过,惊心动魄。他们俯首帖耳,屏息静听。到得太后话音一落,齐刷刷叩头表态:“愿听从太后吩咐!”
这就是武则天,与其捂着盖着遮着,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。挑破了说,将他们深藏在心底里的小九九、小算盘统统丢掉。自量能力不够,资历不行,还想享受荣华富贵,高居朝堂之上,光耀门庭,那就死心塌地的服务新朝。凶蛮之态毕现。
她曾当着满朝文武大员的面,让他们欣赏她所谓的一奇——猫和鹦鹉可以同处一笼。群臣相互传观,不免啧啧称奇。不料,中途,那猫本性突发,一口将那鹦鹉,吞吃了。搞得个武后好不尴尬。这则事例也否定了历史上的相关记载,说是武后将萧淑妃四肢截断,投入酒瓮,性情刚烈的萧淑妃极口大骂,发出了这样的毒咒:“愿我死后,世世为猫,阿武为鼠,世世代代扼其喉!”因为这个缘故,武氏则天落下了心病,很少居住在西京的太极宫中,大多的时间居于东都洛阳。并在篡唐之后,改名神都,再未回长安。并传下令去,宫中不得养猫。这是史料所载,看来可信度也不高,倘不,就没有猫和鹦鹉的故事了。我想,就则天女皇的个性,绝非是那种畏葸到一句咒语,便会如何如何的女人。只是满足她的虚荣心而已。
武氏则天善于捯饬,当为新潮女士们奉为的楷模。年近八旬,涂抹的不露一丝一毫衰老的痕迹,依旧的妖娆多姿,光彩照人,让人很难窥探其真实年龄。武氏则天也算是开了女性扮靓的先河。史书上尽管只是淡淡一笔,足可窥见她虚荣的一面。
综上所述,我们不能不钦佩林语堂先生的真知灼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