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母的复仇|小人物的悲剧也会演变为所有人的悲剧_悲剧

原标题：吕母的复仇|小人物的悲剧也会演变为所有人的悲剧

读研时，龙马君法制史论文的题目是两汉血亲复仇的法律规制，当时收集了一些资料，《后汉书》中的一则史料对龙马君触动颇深，在此与各位读者老爷分享。

话说王莽时，琅琊郡海曲县（今山东日照）有位寡妇，夫家姓吕，只有一个独子，我们称她为吕母。吕母家资颇丰，有资产数百万，儿子却因犯了小罪，被县令处死。

这种事在古代时有发生，冤死者的家属虽然怨恨，但也无可奈何，被斩了也就被斩了，难道还能找官府寻仇。这位吕母却不一般，一介女流，决心为独子复仇。

她将所有家资拿出来开设酒店，救济穷困的流民，结交落魄的侠士。数年之后，家财散尽，平日受她恩惠的数百流民侠士商量着要报答她，便凑了很多钱物给吕母，吕母不受，一边哭泣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：

“所以厚诸君者，非欲求利，徒以县令不道，枉杀吾子，欲为报怨耳。诸君宁肯哀之乎！”

“之所以这些年厚待你们，不是想求利，只是因为县令无道，枉杀我独子，我要为儿子报仇，你们肯哀怜我吗？“

如果在今天，这些受恩惠者可能一哄而散了，但在任侠之风盛行的两汉，这些人立马帮吕母聚集了一支数千人的流民武装，他们以吕母为将军，攻破了海曲县城，活捉了县令。吕母当众斩杀了县令，用县令的人头祭奠儿子的冤魂。

区区一个孀居寡妇，为报独子之仇，谋划数年，聚兵数千，攻占县治，决心之弘毅可以说不输于历史上的任何英雄人物。我们赞叹之余，其实也可以分析下这个事件背后隐藏的一些历史逻辑。

起先，吕母独子被杀，是吕母这个小人物个人的悲剧。吕母的独子其实死得并不算太冤枉，《后汉书》说是犯了小罪，说明她儿子并不是完全无辜。然而独子被杀，做母亲的肯定是悲痛万分，作为寡妇，生活于她已经全无指望，复仇也就成了她的唯一目标。

如果她采取上告或者行刺的方式复仇，影响可能要小得多，《后汉书》也就不会在《列传第一》的开头就记了她的故事。她采取了一种异常轰轰烈烈的方式——聚众造反。

既然是造反，不可避免的就导致了部分地区社会秩序的崩溃，吕母那数千人武装的纪律肯定是不能指望的，在攻占县治以及日后流动作战的过程中肯定造成了更多人的悲剧。

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，吕母的复仇点燃了乱世的烽火，也敲响了王莽的丧钟，不久，赤眉、绿林蜂起，天下大乱，民不聊生，吕母一人的悲剧又变成所有人的悲剧。

从一个小人物的悲剧到更多人的悲剧再到所有人的悲剧，这其中也就藏了我国历史治乱周期的秘密。如何理解这个秘密呢，有个日本的历史作家曾作过一段很好的概括。

当王朝开始之初，民众负担较轻，百姓大都安乐，个人悲剧也较少，即使有个别悲剧也很难演变为大范围的悲剧。

王朝建立日久，民众负担不断加重，个人的悲剧便开始增多，其中，总有一两个演变为民变，他们聚众起事，造成了某一地域社会秩序的崩坏。某一地域的社会秩序崩坏之后，原本勉强能维持生活的百姓便转变为流民，这些流民为了生存，只能去劫掠其他地区，又造成其他地区社会秩序的崩坏，其他地区勉强能维持生活的百姓又会转化成流民……

整个过程就像链式反应一样，一旦开始，后果往往不可控。

再回到我们的吕母复仇事件，虽然吕母的行为开启了两汉之际的空前浩劫，虽然吕母的行为不可取，但是，我们谴责她没有丝毫意义。

微观上，她只是一个失去唯一孩子的没有任何生活指望的可怜母亲，无论我们谴责与否，她都要进行她的决绝的复仇，她不会考虑任何其他后果，为儿子复仇就是她生命的全部。

宏观上，就算这个吕母最终忍气吞声，还有其他吕母式的人物会出现，在数千里外的绿林山，也有类似的事件在独立发酵，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，吕母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。

如果我们穿越到那两汉之际的时空中，我们能怎么样呢？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。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给吕母这样的人尽量多点关爱吧。

毕竟，她的悲剧不仅是她个人的悲剧，也可能演变为所有人的悲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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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：《后汉书》